光也并非无孔不入,黑渊便是其中一个被摒弃的地域。
躺在白玉床上的祁醉歌睁开眼,外面仍旧一片昏暗。
她一对妖异的绿眸苍翠欲滴,因为刚醒,流转的迷离水气给它蒙上一层薄雾。
鼻间隐隐约约有极淡的茶香浮动,细细一嗅,还掺了一点桃花香,味道并不难闻,像是寒冬中带了一点生,清冷里多了一丝温润。
祁醉歌觉得沈斯衍身上大概就是这种味道吧,那家伙爱喝茶又喜欢桃花。
迷迷糊糊她贴的更近,使劲嗅着那股好闻的味道,鼻尖有一下没一下碰到叶酌尘的脖子,挑起他心头阵阵痒意。
“师傅,你还好吗?”少年清润的嗓音带着初醒的沙哑。
“还好。”祁醉歌惊觉,双撑起身子,零乱的丝发挡去大半的脸,她睫毛掀起,眼底一片冰冷,虚弱地轻咳两声,“昨晚……是不是吓到你了?”
她偷偷查看一下好感度,发现一觉醒来窜上了75,不错不错。
可他们隔了“血海深仇”和伦理纲常,她是个好师傅呀,怎么能领徒弟走上歪路呢?祁醉歌的嫣红的翘起恶劣的弧度,转瞬即逝来不及捕捉。
叶酌尘跟着起身,坐在床边,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垂下眼眸,小幅度摇头:“没有的。”
安静良久,灯盏里火星噼里啪啦炸响,屋外红枫连绵,冰凉的空气在两人间弥漫,十年不见,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祁醉歌先打破平静,吸一口气,语气沉静,问了一句,“这些年你还好吗?”
叶酌尘想过她可能会问为什么自己在黑渊?是不是加入魔修了?,也可能会问昨晚为什么来这?这些年发生了什么?谁料想居然是简简单单问一句好不好。
准备好的说辞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脑子乱了,他想不出别的答复,干巴巴回一声:“我很好。”
祁醉歌眼尾微垂,仿佛在自言自语:“很好吗?那就好。”
“师傅,我昨晚来……”叶酌尘喉头滚动,“是为取你的心头血。”
“你想要我的心头血?”她低头轻轻笑了,弧度很浅,眼睛里的光却温柔的耀眼,对他张开双臂,银铃轻轻晃动,“拿吧。”
叶酌尘的瞳孔瞬间放大数倍,一时间恍惚不已。
太平淡了,平淡到他不敢相信是真的。
不应该愤怒吗?不应该拒绝吗?不应该怒斥他吗?
明明无比期望成仙
居然……
轻易答应了。
当他在开玩笑吗?
他呼吸一滞,头脑发晕,哑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一点犹豫就答应他了?
“不为什么,你是我徒儿,想要的我都给你。”祁醉歌歪歪头,耐心替他解惑,像他的问题在她眼里很简单一样。
叶酌尘薄唇动了动,眼尾发红,起身取出准备好的匕首,匕首通体漆黑,中间有一道凹槽。
他五指握紧,颤颤巍巍贴近她胸口,闪着金属光泽的刃刺破她一层皮肤,殷红的血珠滚落,如同受到不可阻挡的屏障,顿时抵在那下不去。
他臂颤抖,唇瓣不安抿了抿,腕用力勉强再推进半寸,而后盯着上那把有血珠滑落的匕首出神。
祁醉歌感觉不到疼一样,眼睛也不眨,目光落在他脸上,似轻笑又似叹息,陡然抓住他失去温度的。
叶酌尘就要抬起头。
下一秒,祁醉歌拉着他的狠狠一送,露在外面的部分全数没入她胸膛,她闷哼一声,鲜血从唇角滑落,在苍白的脸上异常夺目,胸膛处大片暗色漾开,一滴绯红的晶体顺凹槽滚下,啪嗒落在白玉床上。
那便是心头血
从今之后,她再没成仙的资格。
“你那样是取不到的,这样才行。”祁醉歌被喉咙里的血呛的咳嗽,失去血色的唇瓣也在这一刻被染上大红口脂,瓷白的脸腾出红晕。
“你疯了!”叶酌尘心头猛颤,不可置信抬头对上她的脸,胸口剧烈颤动,瞪大的双眼泪光转动,搭在匕首上的也垂下攥拳。
“我没有,只是想帮你……”她掩唇咳嗽,喘息着,眼神黯淡有些委屈,“想帮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而已。”
叶酌尘控制不住退后两步,愣愣看着祁醉歌的惨状,回过神,转身推门要离开。
等他走到门边,祁醉歌捂住伤口,突然叫住他,“等等。”
“做什么……”叶酌尘一脚踏出门外,没有回头。
祁醉歌艰难吞下喉咙里的锈铁味,气若游丝道:“东西,忘拿了。”
砰。
门被重重关上。
泪水迷蒙视线,祁醉歌瘫在床上,喷出一口鲜血,昂起头望着屋顶,闭眼任凭泪水落下,“我怕给不了你想要的,连你也会离开……”
呼啸的寒风冷的刺骨,今年黑渊的枫叶格外红,红的像是鲜血浸染出来的。
门外,叶酌尘走出几步,拳头捶在树上,高大的树木应声折断,砸在地上惊起飞鸟。
祁醉歌,别想解脱。
你欠我的还有很多。
你还不清!
还不清!
他重重拂袖,拭去泪珠,枯黄的落叶被踩的嘎巴响,疯狂奔向没有温度的大殿。
重返室内,里面很安静,所有气味都被浓郁的血腥味掩盖。
太安静了。
就像……
她死了一样。
叶酌尘抵住上颚,指甲划破心压住这可怕的念头,心尖发疼的厉害,快步走向床榻,小心抱起昏厥过去的女子,大步踏出殿外。
祁醉歌的肌肤苍白的刺眼,和门外火红的枫叶相衬,美的不真实。她是冰灵根,但身体意外的温暖,和暖玉一样,现在跟冷冰冰的宛如死去多时的人。
那柄匕首是叶酌尘特制的,可以轻易划破大乘修士的身体取出心头血,哪怕全部刺入也不会取人性命。
这些叶酌尘通通全置之脑后,他脑海里涂满血色,仅剩祁醉歌轻到一阵风可以刮走额身子以及时有时无好像随时可能断掉的呼吸声。
祁醉歌住的地方和叶酌尘住的很紧,可这段路途,叶酌尘好像走了千年。
丹药……
丹药在哪里?
他寻觅着,双眸赤红,如野兽般叫嚣:“祁醉歌你不许死!不许死!听到没有!”
没有回应。
叶酌尘喂祁醉歌服下丹药,声音哭喊到沙哑,悲伤的气息快要凝成实质,“师傅,尘儿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